張安房是安徽蚌埠市朝陽街的釘子戶,至今已堅守6年。2005年,當?shù)剡M行棚戶區(qū)改造,開發(fā)商補償張安房兄弟4人2套房。張安房拒絕搬遷,他要求給兄弟和其父親共5套房。開發(fā)商亦不退讓,堅決不滿足張家“過分”要求;政府則表明,要嚴格按政策辦事。
10月25日,張安房被刑拘,理由是兩年前砸壞挖掘機。當時他在用磚塊對抗行政強拆。6年的僵局,形成一個“三方皆輸”的局面。維權中,張安房遭人恐嚇,在對抗強拆時受傷,家人過著沒水沒電、擔驚受怕的日子。親友一度勸他適可而止,張安房則拒不妥協(xié)。
釘子戶要求分5套房
張安房的三層小樓,已被周邊小區(qū)新樓完全包圍。11月10日,大白天,張家屋里一片漆黑。他家沒水沒電,樓前掛了一條褪了色的紅條幅,上面寫,“歡迎各級官員前來體驗生活。”張安房的家在安徽蚌埠朝陽街,2005年實施棚戶區(qū)拆遷。張安房要求分5套房,開發(fā)商沒答應,張安房拒絕搬遷。
成為“釘子戶”后,張安房的生活變了。他辭去公交公司的臨時工作,拿著幾百元的下崗工資,專職守著老房。每天,天剛亮,他便起身,在院落壘砌的灶臺里燒狗糧。中午,他要裝上十多個水桶,拉著三輪車,和妻子王愛玲去幾百米外接水。這些每天必做的事兒,都是拆遷前不曾有的。
有時,他坐在黑黢黢的屋里,對著老父親的遺像發(fā)呆,一坐就是半天。王愛玲叫他,他不應。在抗拆的第五個年頭,張安房的父親死在老屋。5套房的愿望至今未實現(xiàn)。更糟的是,張安房的抗爭維權變得越來越孤單。曾經(jīng)支持他的兄弟,已與他疏離;曾經(jīng)理解他的鄰居,因安置房興建受阻,對他頗多怨言。
拆遷高興壞了釘子戶
由于互不退讓,這場維權已成為一個難解的僵局。張安房出生時,適逢其父買房,故取名“安房”;2005年拆遷,政策只補償兄弟4人一套房。張安房沒想到,這輩子他和房子淵源那么深。當時,蚌埠市西區(qū)城建批準張家蓋兩層樓,張家以不夠住為由,蓋了棟三層小樓。屋內(nèi)沒有廁所,廚房也搭在陽臺。但在八十年代的朝陽街,還稱得上好房子。等到張家的兒子陸續(xù)結(jié)婚生子,房子就顯得緊促了。
2005年,傳來消息,蚌埠九通房地產(chǎn)開發(fā)有限公司要對這片棚戶區(qū)進行改造。拆遷安置還在原地。通知下來的那天,張安房哼著小曲兒,讓王愛玲買了些好菜。他告訴女兒張楠,以后就能住上帶廁所的亮堂房子,女兒也能有自己的獨立臥室了。
拆遷政策很快發(fā)下來。蚌埠市政府第12號令《蚌埠市城市房屋拆遷管理辦法》,張安房仔細看過。按照政策,張家可以獲得15.6078萬元的貨幣補償或者等面積的房屋產(chǎn)權調(diào)換。張家被認定的房屋面積共104.33平方米,房地產(chǎn)公司給出的補償是:置換一套等面積住房,并交付開發(fā)公司房屋新舊差價10萬元左右。
拆遷時,張家的兩個女兒已外嫁,剩下四兄弟和父母同居。張安房覺得補償不合理,“你不拆遷,我們還能住。拆了,給我們一套,弟兄四個怎么住?”張家在家庭會議上討論,四個兒子,每家都要一套房。加上張貽勝老兩口的一套,共要5套房。#p#副標題#e#
維權遇阻難得房
開發(fā)商答應給兩套房,張安房拒絕;市行政執(zhí)法局來人調(diào)解,認為張難溝通,無功而返。不久,房地產(chǎn)公司帶來新的補償方案,給張家安置兩套60平方米住宅房,免收差價10萬元。張家人拒絕。隨后,張家的朋友、單位領導、街道辦主任陸續(xù)來張家做工作,張安房都婉言拒絕。
一位市行政執(zhí)法局的工作人員也去了張家,勸張安房,胳膊擰不過大腿,差不多就行了。張安房噌的站起來,臉漲得通紅:“胳膊憑什么擰不過大腿?法律保障公民的合法財產(chǎn)神圣不可侵犯。這是我的私有財產(chǎn),他們動不得。”談話不歡而散。
回去后,該工作人員向上面匯報,張安房“一根筋”,思維太窄,設定在自己的圈子里跳不出來。聽到不同意見時,反抗性特別強,難以溝通。張秀英,張安房的大姐,她回憶說,房地產(chǎn)公司的人開始繞開張安房,去找他的兄弟,他們找到四弟張寶元。張寶元下崗后,開了家狗肉館,常常要忙到凌晨兩三點。
開發(fā)商許諾,提供的兩套房里,有一套是一樓帶院子的,便于他們存放東西。與之交換的條件是,希望張寶元做通張家其他弟兄的工作,早點搬走。這期間,朝陽街上,一個又一個鄰居與開發(fā)商達成協(xié)議搬了出去。
張安房跑去問,“拿到了幾套房?”他們說,和房地產(chǎn)公司簽了保密協(xié)議的,不能說。一位了解內(nèi)幕的知情者告訴張安房,開發(fā)商并不在乎多給你一兩套房,而在于他的讓步要有價值。換句話說,被拆遷人是否找了關系,從中運作,讓開發(fā)商不得不賣你一個面子。這就是沒法拿到桌面講的潛規(guī)則。
領導未能解決問題
2011年春天,蚌山區(qū)區(qū)委書記王長雙來到張家。坐在蟲蠅亂飛的樹下,張安房對王長雙說,房子的事兒先不談,現(xiàn)在外面有傳言,等房子拆了,要把我關到監(jiān)獄里待幾年。我怎么敢拆?王愛玲也在場。她回憶說,王書記當下拍胸脯,表示會保證張安房的安全,還許諾讓行政執(zhí)法局、公安局等相關部門領導簽字,保證張的人身安全。
幾天后,張安房在街道辦看到了王書記和各部門簽字的保證書。張安房提出要把保證書拿回家。街道不同意,說是代為保管。“王書記說的話都不管用?”張安房怒了,頭也不回地離開街道辦。談判又一次被擱置。
一位尚未安置的拆遷戶一提起張安房的事兒,就皺起眉頭。他也曾做過兩年釘子戶,但因母親年邁,最終放棄抵抗,按照政策,他只分到一套房。他曾一度覺得張安房“特牛”,敢與政府和開發(fā)商叫板。如今,他開始埋怨張安房。他在外租房,曾有一年,搬了三次家,房東不愿意租的理由都是,他帶著八十多歲的老母親。
他現(xiàn)在只想,大家早點安置還原。他很擔心,老母親像張安房的父親那樣,等不到住新房的那天,這會讓他遺憾終身。張安房的老父親,在夏熱冬寒的老屋內(nèi)病逝;開發(fā)商的兩棟安置房至今未建成,為此公司每年要支付十幾萬的安置費;拆遷戶無法回遷,不斷去政府上訪。如今,隨著張安房被抓,談判再度擱置,究竟何時能破局,無人得知。